王钰柔身为五品阵法师,阵法造诣独步天下。
也委实是阵法一脉太过小众,修行所需的天赋又太高,后继无人,造成阵法师极为罕见。
五品阵法大师,听起来平平无奇,无数势力都会抢破头地去拉拢。
更何况王钰柔专攻传送阵法与瞬间布阵,这两项都是阵法领域的前沿学科。
格物院众人兴致勃勃地转移到冯云的小院中,想观摩一番阵法大师如何布阵。
王钰柔在院中来回踱步巡视,视线所及之处,皆不满意,最后在大椿树后的墙壁前停下。
“就选这里了。”
“这是?”冯云疑惑。
“冯师弟想要的是一个长久、稳固的传送阵法,首要条件便是承载阵法的载体必须得牢靠。”
王钰柔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皮肤细腻光滑,仿佛能看到淡蓝色的血管。
她握着符笔,开始在墙壁上写写画画。
“若是一次性的传送阵,我心意一动,打个响指就可以,但要建立一个长久稳定的传送阵,必须一笔一划,刻画下阵图。”
“当然啦,现在有了这支神笔,这次费点功夫,让神笔记录下传送阵图,今后再要布阵,一笔挥毫即可完成。”
她边画边说道。
冯云和几位师兄师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王钰柔心性活泼,八卦之心极其旺盛,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多少有点胸大无脑。
现在聚精会神刻画阵图的模样,颇有丹青大家挥毫泼墨时,成竹在胸的自信与气度,与平时那个毛毛躁躁的女子,判若两人。
看了一会,罗小花看烦闷了,揉着脖子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冯云的小院。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座独立的院落,布置装潢各不相同,可按自己的心意随意改造。
譬如刘丹元在他的小院中挖了一个直达地壳深处的大洞,引来地肺之火炼丹。
曾甲玄的小院俨然就是个打铁铺子。
古天平的住处没人愿意去,里面蓄养着各种毒物毒草,稍有不慎,便会毙命。
至于李谦的房间,挂满了秋瑶花魁的画像,这是罗小花悄悄溜进去看到的。
她的小院与李谦的房间仅一墙之隔,经常在夜深人静时,能听到李谦粗重的喘息,以及干涩的摩擦声。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悄悄隐藏气机,翻墙过去看了一眼,好家伙,李谦竟对着秋瑶的画像以手装逼。
细细一看,房间里的每面墙上,都是秋瑶的画像,姿态服饰各不相同。
这是李谦的黑料,罗小花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中,兴许哪天就能用得上,狠狠地背刺李谦一把。
至于冯师弟的小院,就是最初始的模样。
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椿树,时值深秋,椿树叶子枯黄,如蝴蝶般翩然落下,在地上堆叠厚厚一层。
从山上引来的泉水从假山上淌下,又驱动水车缓缓转动,将假山下的一汪泉水盘为活水,各色锦鲤在水中畅游。
罗小花突然涌出好奇心,她想看看冯师弟的房间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背着手,悄悄向后挪了几步,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闪到冯云的房间门口。
趁大伙注意力都被钰柔吸引,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身影一闪而入。
罗小花打量了一圈冯云的房间,兴许是冯师弟搬来无妄山不久,房间的布置还是初始状态,桌几板凳,香炉袅袅,简单朴素。
正当她准备退出时,目光落在一块刷着黑漆的木椠上,以白石灰写着些字迹。
她定睛细看,喃喃念着:“血魂丹,清河县,圣教辅祭,西门……”
“安平郡主,秋瑶,凝霜,疯女人……”
这些名词相互间以箭头联系,组成一张逻辑导图,俨然是血魂丹事件的复盘。
“原来冯师弟一直在关注这些事。”罗小花感到极大的震撼。
无妄山是墨台博士的地盘,山下之事与他们关系不大,就算大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廷拨给格物院的银两用度也不会少。
所以他们不知山下疾苦,不知世人皆苦。
但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去伸张正义,去讨还公道,去将高高在上、玩弄人心的大人物掀下神坛。
冯师弟就是这样的人,正在做这样的事。
罗小花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甫地转身,看到了冯云。
此刻的冯云,不再穿华贵的公子袍服,而是穿着一袭黑色的干练劲装,长发也拢在脑后束成一束马尾。
眉宇间平静又坚毅。
罗小花终于意识到,冯云的气质为何突然变了。
他表面上可能还是那个流连青楼、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冯公子,但骨子里,有一种坚毅、正义、嫉恶如仇的果决,在潜滋暗长。
这是见识到深邃的恶意后,演化出的结果。
要么沉沦绝望,要么心灵澄澈。
冯师弟显然是后者。
“罗师姐在我房间作甚?”冯云问道。
罗小花挠了挠头,眼睛左右转了转,讪笑道:“哈哈哈,李谦在房间里藏着心上人的画像,我好奇嘛,想瞧瞧冯师弟的房间有没有挂女人的画像,如果挂了,会挂谁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冯云沉吟道:“我才不会挂女子画像,我想见心上人,会直接去见,活生生有温度的人,比画像这般毫无生机的死物,要强无数倍,不是吗?”
“是是是。”罗小花连声附和。
冯云绕过她,端详着木椠,然后拈起一截石灰粉笔,写下‘方格、顾烈、曹浩初’几个名字。
“关于血魂丹之事,所牵涉的人物,都在这块木椠上,接下来就看二皇子曹温禹和刑部尚书闫鹤之,在朝廷上如何运作了。”冯云平静地说道。
“至于西门庆安,我暂时拿他没办法,但不代表永远都没办法,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
“冯师弟,你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执着?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完全可以呀。”
罗小花问出了她心中沉积已久的疑惑。
“我只觉得,生而为人,人人平等,不能因为你强,就把弱者的命不当命。”
“小垟村死去的七百余百姓、李小甜、被阴阳公骗取感情,抽取魂魄的女子们、被炼成丹药的婴儿们、沦为圣教血奴的人们……”
“他们没有理由遭受这些罹难,他们本应有平安幸福的一声。
“现在他们罹难至此,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否则,我这里会过意不去。”
冯云用大拇指戳了戳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