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换了家居衣物,顾忧让江骤坐到柔软的躺椅上。他伸出手放在了江骤的小腹上,皱着眉头问:“还痛吗?”
还是有点隐隐作痛,不过不严重。江骤摇了摇头。
“对不起。”顾忧看着他低声说。
江骤有些微愣:“你怎么能对我道歉呢……”顾忧怎么会给他道歉呢?
顾忧蹙眉:“我做错了,本来就该道歉。”这有什么能不能的。
“噢。”江骤突然出神了。
顾忧只是以为他作为beta,从小到大习惯了alpha或者oga的高高在上,这时候没有多想。
不一会,门又被敲响。顾忧说了“进来”之后,顾晓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蒋医生到了。”顾晓对顾忧说道。留下了那位提着医药箱的私人医生后,顾晓又下去了。
医生?江骤紧张得身体前倾地去看顾忧的腿。刚刚顾忧站着给他贴了防水胶布,洗澡的时候不让自己帮忙,是他自己扶着扶手站着洗完的。难道是那时候出问题了?
“不是我。”顾忧压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坐着,然后对蒋医生说:“我可能伤到他的生殖腔了。”
听了顾忧说不是他的腿出了问题,江骤刚放松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顾忧说了个他听不懂的东西。江骤意识到这可能是游戏副本里特有的名词,他想起了飒飒说这时候就不懂装懂,尽可能不要在有外人的情况下露馅,江骤屏气凝神地听着。
细致地量过体温和心跳,一边地观察江骤的面色和呼吸,蒋医生一边问顾忧:“少爷成结了吗?”
“没有。”顾忧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易感期。”
不是易感期也没有成结,应该受伤不会很严重。蒋医生皱起来的眉头放松了许多,又问:“大概进入的时间有多久?”
顾忧黑着脸说:“……就进入了一点点,大概20分钟。”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要对医生描述自己和爱人的性生活,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犯了错。
蒋医生说:“嗯,那应该还不算严重。”
江骤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顾忧和医生在说什么,他有些难为情了起来。这时候,蒋医生问江骤:“请问哪个位置痛?是什么样的痛感?强烈吗?持续多久了?”
江骤磕磕巴巴地说:“也、也不是很痛,就隐隐约约、一阵一阵地……”
顾忧伸手准确地落在他的小腹上,那曾经江骤捂过的地方:“这里。”
蒋医生点了点头,说:“现在还痛吗?”这个beta比较内向,不是那种能坦然面对医生的类型。
江骤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顾忧,才回答说:“……一点点。”
蒋医生记录好了,之后说:“应该只是一级裂伤,这种一般不算严重,大部分能够自然愈合。我会开两天的消炎药和止痛药,如果觉得不算痛,也可以不吃止痛药。”
“不过,请保持饮食清淡,尽量不要运动。如果两天后痛感加重了,一定要来医院做详细的检查。”医生说完,又看了看顾忧,说:“康复之前,最好就不要有性生活了。”
顾忧严肃地点了点头。
江骤忍不住开口:“应该不用这么麻烦……”只是一点点痛,而且他还有回复的道具呢。
顾忧接过了医生递过来的药盒,目带威胁地看了江骤一眼,让他噤声了。
医生收拾好自己的记录本和医药箱,顾忧滑着轮椅把他送到了别墅的门口。
看着少爷这张冷面,蒋医生欲言又止。
比起外界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家主顾二爷,他们这种顾家自己人才知道,面前这位顾忧少爷才最是心狠手毒、冷酷无情。
虽然顾忧天生一条腿就是半残,但是完全没影响他还没成年就接手那些脏活。而且,这位少爷还热衷于自己上场杀人,如果不是前两年他的另一条腿也出了意外,被二爷勒令了不许再上火线,恐怕蒋医生还很难在这里见到他。
“有话就说。”顾忧蹙眉。
蒋医生斟酌了一下,说:“少爷,您知道‘beta随便玩玩都不会死’是以‘不强行进入生殖腔’为前提的吧?”
对于alpha来说,比起beta还是oga更适合承担对方那样粗暴的性爱,因为他们的身体就是为此进化的。但oga数量稀少,不仅珍贵又容易怀孕,alpha标记了oga的同时也要承担照顾他们的责任。
所以,与其说beta不会被玩死,更确切地来说,是因为beta不会被标记,也不容易怀孕,所以玩一玩没有关系,但那也是建立在不强行进入生殖腔的条件下。大部分beta的生殖器发育都不算完整,alpha的强行进入可能导致他们的生殖腔破裂,进而发生腹腔内的内出血而死亡。
这还是少爷身边第一次有人,他估摸不准那人在少爷心中的分量,同时又还有一些作为医生的职业良知。
顾忧抿了一下唇,说:“刚刚才知道。”
蒋医生松了一口气,不是故意的就好。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床上玩死人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
顾忧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钟泉泽。”
蒋医生笑了,说:“我没那个意思。不过……少爷您是想要那位beta怀孕吗?”
顾忧是否要继承人这事本不该他过问,但是作为顾忧的私人医生之一,他还是问了。同样,蒋医生也不太明白顾忧怎么就挑了个男性beta。男性beta受孕难,生产也危险,生下的孩子同样是beta的几率也很高,而beta又不能作为继承人继承家业。
顾忧罕见地愣了一下,说:“……我没想过这件事。”他只是本能地想进去,想让江骤彻底地带上属于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而且……他和江骤可以有孩子?
蒋医生看到顾忧这副微微出神的表情,心想,少爷作为一个alpha在没有想要孩子的时候,就对一个beta出现了alpha的标记本能,应该是对那个beta很上心了。
心里有了数,蒋医生道:“我回去整理一下关于beta的资料发给您,您多了解一下,以后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顾忧颔首。
趁顾忧跟医生出门了,江骤打开消息界面跟宴追联络。
江骤:“你还好吗?”
宴追:“很忙。赵家在准备明天的宴会,邀请了很多人,我推测主线剧情会在明天晚上的宴会上开启,你最好过来。”
江骤:“好的,我会想办法的。”
关掉任务界面,江骤愁眉苦脸地想明天怎么去找宴追,现在的顾忧可不好糊弄。
唉,以前顾忧傻了,他愁,现在不傻了,他也愁。
不过,顾忧怎么还没回来。江骤起身走了出来,看到顾忧正从门口处回来,后面跟着顾晓和顾星,两人低声在跟他说着什么。
顾忧看到江骤走出来,眉头拧起,厉声问:“去哪?”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江骤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说:“我只是看你还没回房间……”
顾星挑了挑眉,自家少爷关于说话的艺术基本等于没有呢,还好江骤迟钝。看到管家顾叔对他做了个手势,他连忙说:“江哥出来得正好,晚饭准备好了。”
说完,他刚想让出了身边的位置给江骤,就见顾忧按了轮椅的按钮,滑到了江骤的身边。然后,顾忧握住了江骤的手。
行,白担心了呢。顾星停
下了脚步。
顾晓对顾星嘲讽一笑。少爷虽然不太会说话,但是行动力很强,学着点。
“走吧。”顾忧带着江骤去了饭厅。
江骤想起了自己现在不能吃饭,正绞尽脑汁地在想怎么糊弄过去,就被顾忧按着坐在了被另一个佣人拉开的椅子上。
看见面前清淡营养的一桌菜,江骤有些惊讶,这些全部都不是顾忧的口味啊。
江骤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清淡?”
顾忧说:“你要忌口。”
原来是为了自己,江骤心里暖暖的,但是又觉得有点愧疚。
“不用……”一时解释不清楚,左右看了下发现厨房就在旁边,江骤站了起来,说:“你等一下。”说着,他转身走了厨房。
顾忧有些不解,但是还是任他去了。不一会,江骤就端了一碗调好的蘸碟出来,放在了顾忧面前。
“你尝尝味道。”好久没调了,还有些手生,所以江骤不是很自信。
顾忧看着自己面前的蘸碟。褐色的酱汁上飘着绿色的葱花、白色的芝麻和红红的小米辣,淡淡的香辣味飘出来,让他觉得很有食欲。
顾忧在江骤有些期待的目光下,夹起一块清炖的排骨蘸了江骤调好的酱汁吃。香辣均衡,咸度和酸味也恰到好处,还隐隐约约有点甜。
江骤看顾忧舒展下来的眉眼就知道他喜欢,他笑了一下,说:“你不用顾及我,吃饭要吃自己喜欢的啊。”
顾忧咽下了食物,看着他的笑容,一时有点晃神。
虽然才见到江骤几个小时,但是他已经想要和江骤在一起一辈子了。
看到两个人的互动,站在一旁的顾晓几人都有些惊讶。
江骤明明那么怕少爷,但是对少爷的衣食住行关心得又那么自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江骤是发自真心的,没有一丝矫饰。虽然他们对江骤的身份都还有些起疑。
而顾星偷偷拿出手机在小群里打字——“大家好,你们的少奶奶来了。”
晚上,顾忧和其他人谈事情之后,江骤在房间里有些坐立难安。刚刚吃了药,肚子里面没那么痛了。
刚刚在饭桌上,他似乎听到了顾忧他们商量了两句明天出门的事情,而自己大概会被留在这里。所以,江骤打开了窗户看着外面,想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从这里溜出去。
这里边窗户对着的就是后花园和江骤进入副本的那个池塘,外面是一大片草坪和小树林,目光能看到的最远方是一条河流。
江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只知道宴追告诉他赵家在顾家的旁边,但是他不知道在哪个方向啊!
趁顾忧还没回来,江骤决定去找其他人打听一下,而且他还需要问下自己的工作休息安排,像顾忧不在家这种时候,他可不可以出门。
出了门,他就遇上了刚刚吃饭的时候见过面的管家顾叔。
“顾叔好,我想请问……”江骤说:“少爷出门了之后,我可以休息吗?”
顾叔五十来岁,脸上有一些皱纹,他眉头一抬,额头上出现了“千层饼”。
“可以。”江骤别说休息了,江骤现在不干活都行。
江骤笑了,说:“那就好。你知道赵家在哪儿吗?我有个朋友在他家工作,我想去看望一下他。”
赵家?心里有些犯嘀咕,但是顾叔表面上不显,说:“是我们隔壁的那个赵家吗?”
江骤见他知道,连连点头说:“对!我朋友说就在顾家边上!”
顾叔微笑说:“确实很近,赵家就在东边,大概离这里大概五公里远,”
江骤满头问号,“大概五公里”等于“边上”,认真的吗?
“噢,谢谢顾叔。”江骤恍恍惚惚地回了房间。五公里大概要走一个小时吧,宴追告诉自己宴会大概晚上六点开始,自己得五点就出发了。
待江骤回了房间,顾叔转身就去了书房。
顾沉给顾叔开了门,看到老头子居然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顾沉问,顺手关上了门。
顾叔走到书桌前,对顾忧说:“少爷,容我说一句不好听的,我觉得江骤有问题。”
顾忧眼神平静,示意他继续说。
“明明江骤已经在这里工作两天了,但是,在他今天被少爷发现后,却一直表现得对这里很陌生。甚至,晚餐时,在他去帮少爷调蘸碟之前,还找了一下厨房在哪里。”
顾叔接着说:“而且,刚刚他来找我,问少爷不在的时候他能不能休息,以及赵家在哪里。他说有朋友在赵家工作,想去看看。但我们庄园的人刚入职就培训过,平时的短期休息不能随意出园子。况且,在顾家地界上的几个家族的位置,我们也都一并告知过佣人。”
“还有……他晚饭也吃得很少,就大概动了两筷子,就没有再吃了。”顾叔又说了一个自己在意的点。
除了太过紧张或者谨慎,顾叔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解释江骤的行为。但是,如果在吃饭这件
事上这么紧张,为什么其他的马脚又露得那么多呢?现在想想,自己和吴姨之前会招这个有着一头白发的年轻人,也很奇怪。
顾忧眉头轻轻蹙起,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江骤居然还有朋友?还要去找他?
见顾忧半天没说话,顾叔决定再劝一劝。自己少爷二十多年了没喜欢过谁,突然喜欢上了一个浑身疑点的beta,万一对方是谁派来的间谍,少爷岂不是要伤心了。
“他躲在您的衣柜里这件事,我也觉得很奇怪。”顾叔说,“即便是被弄湿或者剪破了衣服,也可以回自己房间换。家里的佣人都知道那间房是您的房间,不可能敢在那里躲着。您看,要不要把小刘抓回来问问?”
顾星嘻嘻一笑,道:“早就抓了。那个小刘回忆下午的事情都迷迷糊糊的,只说大概是这样。”
顾叔一时心惊,对顾忧说:“少爷,您不能糊涂呀!”
顾忧依旧面不改色,他示意顾晓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给顾叔看。
顾叔看到,那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监控画面的截图。池塘、花园小道、屋内的某个走廊和顾忧房间那被挤开了一点的门。每个截图上都标着定格的时间和一个特意圈出来的小红圈,而那个小红圈里都是同一只小鸭子的某一部分身体。
“怎么会有鸭子跑进来?”
喃喃问出这句话,顾叔看向最后一张图。那是对着少爷窗户的监控拍摄的,虽然是白天,但是能看到画面里那一瞬间窗帘里面亮起的白光。
顾星指着顾忧房间门的那张图给顾叔看:“叔你看这里。反复查看了监控视频之后,我们发现在这一段时间里,房间门由虚掩着变成了完全阖上,然后我们找到了真正的不对劲之处。”
“放慢了很多倍之后,我们才看到,在房门下的这个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鸭子脑袋。”
顾叔惊讶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顾忧眼睛里带了一点笑意,说:“江骤不是间谍,是一个小妖怪。”
顾叔失声,妖怪?!鸭子成精了?!
突然,顾叔就开始怀疑自己这四五十年来刀枪血雨里走过的人生有哪里不对劲了。而且,为什么少爷和顾晓几个人都很坦然地就接受了?!
“冷静,冷静,老头子。”顾沉给他搬个椅子,让他坐下。
顾晓说:“现在,我们只是猜测江骤很有可能是这只小鸭子变的。而且,给江骤看过病的蒋医生也确认过,江骤应该只是普通人类beta的身体。总之,无论是不是小鸭子,都不怎么危险。”
顾星按着还有些呆滞的顾叔的肩膀,说:“哎呀,别想不通啦。您忘了以前送给少爷神木的那位高僧说的话了吗?”
顾叔微微惊讶:“难道就是江骤……?”
顾忧生下来不仅天生残疾,还有从小就有癔症,精神状态时好时差。寻医问药多日无果,顾二爷顾临夜只好去寺庙碰碰运气。
那高僧却说等候他们许久了,然后,他拿出了大约两节手指头那么长的一截小树枝。他告诉顾临夜,这是彼界一精怪为顾忧准备的神木。顾临夜问那精怪是谁,高僧却说时间到了,自然会知道。
顾忧按住了衣襟下的那一截小树枝,心中突然有一阵如浪潮般的激涌——江骤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这时候,顾晓把笔记本电脑放回了顾忧面前。
顾忧看着上面那些红圈里的小鸭子,说:“无论江骤是间谍也好,小妖怪也好,他都是我的。”
他心中基本上已经确定江骤就是小妖怪了,不过,那也是属于他的小妖怪。
“至于他要做什么,随他去。”顾忧也有些好奇江骤要做什么,“顾星,你跟他,不要让他受伤,也不要表现太刻意了。”小妖怪的朋友也是妖怪吗?
顾星点头,说:“好。”
晚上,以不睡在一起不能照顾自己为借口,顾忧轻而易举地让过分担心自己的江骤躺在了自己身边。
习惯性地靠在顾忧的胳膊上,江骤试探地问顾忧:“你明天要出去吗?”
顾忧说:“下午两点走,大概十一点回来。”他轻轻抚摸被子下江骤的小腹,问:“还疼吗?”
江骤摇摇头,说:“没事,不用担心。不过……”他咬了下唇,小声地问:“下次能不进去吗?进去的时候真的好疼。”想起那个感觉,他又打了个冷颤。
顾忧抱紧他,说:“会做好准备。”不会让你疼了。
江骤欲哭无泪,所以还是要进去。
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顾忧衣领里面的那一小截红棕色的树枝。他小心地伸出手指,把它勾了出来。树枝整体光滑莹润,它被镶嵌了两端,横着挂在了2左右的十字链上。
“千万别掉了。”忍不住低声念叨了一句,江骤又把它好好地放了回去。
顾忧装作没听见,低头吻上了他的额头。
这是我的小鸭子。